甘泽谣之邪叫教主

唐袁郊撰。晁公武《读书志》云,载谲异事九章,咸通中久雨卧疾所著。陈振孙《书录解题》述其自序云,以春雨泽应,故有甘泽成谣之语,以名其书。

总结宣传图绘画设计 by 酷拉绵太公

《甘泽谣》是由康师傅の海鲜面作曲、邪叫教主作词,两人共同策划的中文VOCALOID原创歌曲系列。系列共九首歌曲作品,以唐朝袁郊所著的传奇小说集《甘泽谣》为灵感蓝本,九个故事各成一曲,其中前六首以PV形式由海鲜面投稿至bilibili。

想把甘泽谣系列做得有感染力,因为真的很喜欢那些故事和当中的文化情感,想把那种世界的光彩和魅力都表达出来,如果能令大家有所触动就得偿所愿了。

——策划兼词作邪叫教主

魏先生

我始终相信,所有坚持当中必有其美好的部分,即使是再小的身份后的原则,也承载着辉煌的灵魂。

不管身处怎样的黑暗,我们必有权利追求光明。

魏先生,生于周家,于宋儒书之外详究乐章。隋初出游关右,值太常考乐,议者未平,闻先生来,竞往谒问。先生乃取平陈乐器,与乐官苏夔、蔡子元等详其律度,然后金石丝竹咸得其所,内致清商,署为太乐官,敛帛二百段以酬之。先生不复入仕,遂归梁宋,以琴酒为娱。及隋末兵兴,杨玄感战败,谋主李密亡命雁门,变姓名以教授,先生同其乡曲,由是遂相往来,常论锺律。李密颇能先生,因戏之曰:“观吾子气沮而目乱,心摇而语偷。气沮者,新破败;目乱者,无所倚;心摇者,神未定;语偷者,思有谋于人。今方捕蒲山党,得非长者乎?”李公惊起,执先生手曰:“既能知我,岂不能教我与?”先生曰:“吾子无帝王规模,非将相才略,乃乱世之雄杰耳。”李公曰:“为吾辨析,行藏亦当繇此而退。”先生曰:“夫为帝王者,包罗天地,仪古今。外则日用而不知,中则成功而自立。尧询四岳,举鲧而殛羽山,此乃出于无私也;汉任三杰,纳良而围垓下,亦出于无私也。故凤有爪吻而不施,麟有蹄足而永废者,能得其道而求自集于时,此帝王之规模也。凡为将帅者,幕建太一旗,驱无战之师,伐有罪之民。乃周戈既授,玉弩斯张。诚负羁之有言,那季良之犹在。所以务其燕犒,致逸待劳;修其屯田,观衅而动。遂使风生虎啸,不可抗其威;云起龙骧,不可攘其势。仲尼曰:‘我战则克。’孟轲云:‘夫谁与敌。’此将帅之才也。至有秉其才,知动以机,钤公于国,则为帅臣。私于已则曰,乱盗私于已,必掠取财色,屠其城池。朱亥为前席之宾,樊期为升堂之客。朝闻夕死,公孙终败于邑中;宁我负人,曹操岂兼于天下?是忘辇千金之贶,报陈一饭之恩。有感谢之人,无怀归之众。且鲁史之诫曰:‘度德连山之。’文曰:‘待时尚欲谋于人,不能专于已。’天人厌乱,历数有归。时雨降而妖祲除,太阳升而层冰释。引绳缚虎,难希飞兔之门;赴水持罂,岂是安生之地?吾尝望气,汾晋有圣人生,能往事之,富贵可取。”李公拂衣而言曰:“隋氏以篡杀取天下,吾家以勋德居人表。振臂一呼,众心响应;提兵时伐,何往不下?道行可以取四海,不行亦足以王一方。委质于人,诚所未忍。女真竖儒,不足以计。”事遂绝。魏生因写《怀赋》诗,为乡吏发觉,李公脱身而走,所在收兵,北依黎阳而南据雒口,连营百万,与王世充争衡,首尾三年,终见败覆。追思魏生之说,即日遂归于唐,乃授光禄之官,复构桃林之叛。魏生得道之士,亡其名,盖文贞之宗亲也。

素娥

美人的美总是与时代的繁盛相互映衬,而时代也总会同美人一起凋零。

在人们眼中,她们既是罪魁祸首,也是传奇的巅峰与结局。

素娥者,武三思之姬人也。三思初得乔氏窈娘,能歌舞。三思晓知音律,以窈娘歌舞天下至艺也。未几沈于雒水,遂族乔氏之家。左右有举素娥者,曰:“相州凤阳门宋媪女,善弹五弦,世之殊色。”三思乃以帛三百段往聘焉。素娥既至,三思大悦,遂盛宴以出素娥,公卿大夫毕集,唯纳言狄仁杰称疾不来。三思怒于座中,有言宴罢。有告仁杰者,明日谢谒三思曰:“某昨日宿疾暴作,不果应召。然不睹丽人,亦分也。他后或有良宴,敢不先期到门?”素娥闻之,谓三思曰:“梁公,强毅之士,非款狎之人,何必固抑其性?再燕,不可无。请不召梁公也。”三思曰:“傥阻我燕,必族其家。”后数日复宴,客未来梁公果先至,三思特延梁公坐于内寝,徐徐饮酒,待诸宾客。请先出素娥,略观其艺,遂停杯设榻召之。有顷,苍头出曰:“素娥藏匿,不知所在。”三思自入召之,皆不见。忽于堂奥隙中闻兰麝芬馥,乃附耳而听,即素娥语音也。细于属丝,才能认辨,曰:“请公不召梁公,今固召之,某不复生也。”三思问其繇,曰:“某非他怪,乃花月之妖。上帝遣来,亦以多言荡公之心,将兴李氏。今梁公乃时之正人,某固不敢见。某尝为仆妾,宁敢无情?愿公勉事梁公,勿萌他志,不然武氏无遗种矣。”言讫更问,亦不应也。三思出见仁杰,称素娥暴疾,未可出敬。事之礼,仁杰莫知其繇。明日三思密奏其事,则天叹曰:“天之所授,不可废也。”

陶岘

抱怀心志而选择“出世”的文人,内心始终面临着才华空掷、抱负流落、甚至有愧于天下人的失落感,这是陶岘、是袁郊自己的悲怆,也是许多文人共有的悲怆。

剑环已没,摩诃已逝,敢问世间至宝,终向何处流落?

陶岘者,彭泽之子孙也。开元中,家于昆山,富有田业,择家人不欺而了事者悉付之,身则泛艚江湖,遍游烟水,往往数岁不归,见其子孙成人,初不辨其名字也。岘之文学可以经济,自谓疏脱,不谋宦游。有生之初通于八音,命陶人为甓,潜记岁时,敲取其声,不失其验。撰《乐录》八章以定八音之得失。自三舟,备极坚巧,一舟自载,一舟致宾,一舟贮饮馔客。有前进士孟彦深、进士孟云卿、布衣焦遂,各置仆妾共载。而岘有女乐一部奏清商曲。逢奇遇兴,则穷其景物,兴尽而行。岘且闻名朝廷,又值天下无事,经过郡邑,无不招延。岘拒之曰:“某麋鹿间人,非王公上客。”亦有未招而自诣者,系方伯之为人、江山之可驻耳,吴越之士号为“水仙”。曾有亲戚为南海守,因访韶友,遂往省焉。郡守喜其远来,赠钱百万,遗古剑长二尺许,玉环径四寸,海舶昆仑奴名摩诃,善泅水而勇健。遂悉以所得归,曰:“吾家之三宝也。”及回棹下白芷,入湘江,每遇水色可爱,则遗环剑于水,令摩诃下取以为戏笑也。如此数岁。因渡巢湖,亦投环剑而令取之,摩才入,获剑环跳波而出焉,曰:“为毒蛇所啮。”遽刃去一指乃能得免。焦遂曰:“摩诃所伤,得非阴灵为怒乎?”犀烛下照,果为所仇,盖水府不欲人窥也。岘曰:“敬奉谕矣。然某尝乐谢康乐之为人,云‘终当乐死山水间’。但殉所好,莫知其他。且栖迟于逆旅之中,载于大块之上,居布素之贱,擅贵游之欢。浪迹怡情垂三十年,固其分也。不得升玉墀,见天子,施公养惠,得志平生亦其分也。”乃命移舟,曰:“要须一到襄阳山水,后老吴郡也。”行次西塞山,泊舟吉祥佛舍,见江水黑而不流,曰:“此下必有怪物。”乃投环剑命摩诃下取。见摩诃汨没波际,久而方出,气力危绝,殆不任持,曰:“环剑不可取!有龙高二丈许,而环剑置前。某引手将取,龙辄怒目。”岘曰:“女与环剑,吾之三宝。今者既亡环剑,汝将安用?必须为我力争也。”摩诃不得已,被发大呼,目眦流血:“穷泉一入不复出矣!”久之,见摩诃支体磔裂浮于水上,如有示于岘也。岘流涕水滨,乃命回棹,因赋诗自叙不复议游江湖矣。诗曰:“匡庐旧业自有主,吴越新居安此生。白发数茎归未得,青山一望计还成。鸦翻枫⒓夕阳动,鹭立芦花秋水明。从此舍舟何所诣,酒旗歌扇正相迎。”孟彦深复游青琐,为武昌令;孟云卿当时文学南朝上品;焦遂天宝中为长安饮徒,时好事者为《饮中八仙歌》云云:“焦遂五斗方卓然,高谈雄辨惊四筵。”

赖残

我们无法真正了解一个不是自己的人,感情是主观的,但人和人之间的感情确会有不可思议的共鸣。

对于那些曾经真切流动过的,我们也想去真切地回应,即使终究只是朝空一喊。

懒残者,名明攒,天宝初衡岳寺执役僧也。退食既收所馀而食,性赖而食残,故号赖残也。昼专一寺之功,夜止群牛之下,曾无倦色已二十年矣。时邺侯李泌寺中读书,察赖残所为,曰:“非凡物也。”听其中宵梵呗,响彻山林。李公情颇知音,能辨休戚,谓赖残经音先凄惋而后喜悦,必谪堕之人,时将去矣。候中夜,李公潜往谒焉,望席门通名而拜。赖残大訽,仰空而唾曰:“是将贼我!”李公愈加敬谨,唯拜而已。赖残正拨牛粪火出芋,啖之良久,乃曰:“可以席地。”取所啖芋之半以授焉,李公奉承就食而谢。谓李公曰:“慎勿多言,领取十年宰相。”公一拜而退。居一月,刺史祭岳修道甚严,忽中夜风雷,而一峰颓下其缘,山磴道为大石所栏,乃以十牛縻绊以挽之,又以数百人鼓噪以推之,物力竭而石愈固,更无他途可以修事。赖残曰:“不假人力,我试去之。”众皆大笑,以为狂人。赖残曰:“何必见嗤?试可乃已。”寺僧笑而许之,遂履石而动,忽转盘而下,声若震雷。山石既开,寺僧皆罗拜,一郡皆呼至圣,刺史奉之如神。赖残悄然乃怀去意。寺外虎豹忽尔成群,日有杀伤,无繇禁止,赖残曰:“授我棰,为尔尽驱除之。”众皆曰:“大石犹可推,虎豹当易制!”遂与之荆挺,皆蹑而观之,才出门见一虎,衔之而去。赖残既去,虎亦绝踪。后李公果十年为相也。

聂隐娘

一切都蓄势待发,但绝不妄动,沉静的暗流汹涌。

它如同黑夜里潜行的风,绵远的云,是一个刺客的来路与归程。

聂隐娘者,贞元中魏博大将聂锋之女也。方十岁,有尼乞食于锋舍,见隐娘悦之,乃云:“问押衙乞取此女。”锋大怒叱尼。尼曰:“任押衙铁柜中盛,亦须偷去矣。”后夜果失隐娘所在。锋大惊骇,令人搜寻,曾无景响。父母每思之,相对啼哭而已。后五年,尼送隐娘归,告锋曰:“教巳成矣!可自领取。”尼亦不见。一家悲喜,问其所习。曰:“初但读经念咒,馀无他也。”锋不信,恳诘隐娘。曰:“真说,又恐不信,如何?”锋曰:“但真说之!”乃曰:“隐娘初被尼挈去,不知行几里。及明,至大石穴中,嵌空数十■,寂无居人,猿猱极多。尼先已有二女,亦各十岁,皆聪明婉丽,不食,能于峭壁上飞走,若捷猱登木无有蹶失。尼与我药一粒,兼令执宝剑一口,长一二尺许,锋利吹毛可断。遂令二女教某攀援,渐觉身轻如风,一年后刺猿猱百无一失;后刺虎豹,皆决其首而归。三年后能飞,使刺鹰隼无不中,剑之刃渐减五寸,飞禽遇之,莫知其来也。至四年,留二女守穴,挈我于都市,不知何处也。指其人者,一一数其过,曰:‘为我刺其首来,无使知觉。定其胆若飞鸟之易也。’授以羊角匕首,刃广三寸,遂白日刺其人于都市中,人莫能见,以首入囊,反命则以药化之为水。五年又曰:‘某大僚有罪,无故害人。若干夜,可入其室决其首来。’又携匕首入其室,度其门隙无有鄣碍,伏之梁上,至瞑时得其首归。尼大怒曰:‘何大晚如是?’某云:‘见前人戏弄一儿可爱,未忍便下手。’尼叱曰:‘以后遇此辈,必先断其所爱,然后决之。’某拜谢。尼曰:‘吾为女开脑后藏匕首而无伤,用即抽之。’曰:‘女术已成,可归家。’遂送还。云后二十年方可一见。”锋闻语,甚惧。后遇夜即失踪,及明而反。锋已不敢诘之,因兹亦不甚怜爱。忽值磨镜少年及门,曰:“此人可与我为夫。”白父,父又不敢不从,遂嫁之。其夫但能淬镜,馀无他能,父乃给衣食甚丰具。数年后,父卒,魏帅知其异,遂以金帛召署为左右吏,如此又数年。至元和间,魏帅与陈许节度使刘昌裔不协,使隐娘贼其首。隐娘辞帅之许,刘能神算,已知其来,召牙将,令来日早至城北候一丈夫一女子,各跨白黑卫至门,遇有鹊来噪,丈夫以弓弹之不中,妻夺夫弹,一丸而毙鹊者,揖之曰:“吾欲相见祇迎也。”牙将受约束遇之,隐娘夫妻云:“刘仆射果神人,不然者何以动召也?愿见刘公。”刘劳之。隐娘夫妻拜曰:“得罪仆射合万死。”刘曰:“不然!各亲其主,人之常事。魏今与许何异?请当留此,勿相疑也。”隐娘谢曰:“仆射左右无人愿舍彼而就此,服公神明耳,盖知魏帅之不及刘也。”刘问所须,曰:“每日祇要钱二百文足矣。”乃依所请,忽不见二卫所在,刘使人寻之,不知所向。后潜于布囊中见二纸卫,一黑一白。后月馀,白刘曰:“彼未知止,必使人继至。今宵请剪发系之,以红绡送于魏枕前,以表不回。”刘听之,至四更,却反曰:“送其信矣。后夜必使精精儿来杀某及贼仆射之首。此时亦万计杀之,乞不忧耳!”刘豁达大度,亦无畏色。是夜明烛,半宵之后,果有二幡子一红一白飘飘然如相击于床四隅。良久见一人自空而踣,身首异处,隐娘亦出曰:“精精儿已毙。”拽出于堂之下,以药末化之为水,毛发不存矣。隐娘曰:“后夜当使妙手空空儿继至。空空儿之神术,人莫能窥其用,鬼莫得蹑其踪,能从空虚入冥莫,无形而灭景,隐娘之伎故不能造其境,此即系仆射之福耳。但以于阗玉周其颈,拥以衾,隐娘当化为蠛蠓潜入肠中听伺,其馀无逃避处。”刘如言。至三更,瞑目未熟,果闻顶上铿然,声甚厉。隐娘自刘口中跃出,贺曰:“仆射无患矣。此人如俊鹘,一搏不中即翩然远逝,耻其不中耳。才未逾一更巳千里矣。”后视其玉,果有匕首划处,痕逾数分。元和八年,刘自许入觐,隐娘不愿从焉,云:“自此寻山水访至人。”但一一请给与其夫,刘如约,后渐不知所之。及刘薨于军,隐娘亦鞭驴而一至京师柩前,恸哭而去。开成年,昌裔子纵除陵州刺史,至蜀栈道遇隐娘,貌若当时,甚喜,相见依前,跨白卫如故,谓纵曰:“郎君大灾,不合适此。”出药一粒令纵吞之,云:“来年火急抛官归雒,方脱此祸。吾药力只保一年患耳。”纵亦不甚信,遗其缯糸采,一无所受,但沉醉而去。后一年纵不休官,果卒于陵州,自此无复有人见隐娘矣。

韦驺

我想“原始”的力量,就是这样一种蓬勃的生命力,既有对宿命的勇敢承受,也有对改变命运的坚定愿望。

在古来难以违抗的自然主宰下,人们代代传承着生命的希望,并朝着它不断开拓前行。

韦驺者,明五音,善长啸,自称逸群公子,举进士一不第,便已曰:“男子四方之志,岂拘节于风尘哉?”游岳阳,岳阳太守以亲知见辟,数月谢病去。驺亲弟騋,舟行溺于洞庭湖,驺乃水滨恸哭,移舟湖神庙下,欲焚其庙,曰:“千金贾胡安稳获济,吾弟穷悴乃罹此殃焉?用尔庙为?”忽于舟中寐梦神人盛服来谒,谓驺曰:“幽冥之途无枉杀者。明公先君尝为城守,方刚谠正,鬼神避之。撤淫祠甚多,不当废者有一二神上诉,帝初不许,固请十馀年,乃许与后嗣一人谢二废庙之主,然亦须退不能知其道、进无以补于时者,故贤弟当之耳。傥求丧不获,即我之过,当令水工送尸湖上。”驺惊悟,其事遽止,遂命渔舟施钩缗,果获弟之尸于岸。是夕,又梦神谢曰:“鬼神不畏忿怒而畏果敢,以其诚也。君今为人果敢如是,吾所以怀畏。昔洞庭张乐是吾所司,愿以至音酬君厚惠,所冀观咸池之节奏,释浮世之忧烦也。”忽睹金石羽龠铿锵振作,驺甚叹异,以为非据,曲终乃寤。

圆观

「 君子之交,其淡如水。执象而求,咫尺千里。
问余何适,廓尔忘言。华枝春满,天心月圆。 」

圆观者,大历末雒阳惠林寺僧,能事田园,富有粟帛,梵学之外,音律贯通,时人以“富僧”为名而莫知所自也。李谏议源,公卿之子,当天宝之际以游宴饮酒为务,父憕居守,陷于贼中,乃脱粟布衣止于惠林寺,悉将家业为寺公财,寺人日给一器食、一杯饮而已,不置仆使,绝其闻知,唯与圆观为忘言交,促膝静话,自旦及昏,时人以清浊不伦颇生讥诮,如此三十年。二公一旦约游蜀州,抵青城峨眉,同访道求药。圆观欲游长安,出斜谷;李公欲上荆州、三峡。争此两途,半年未决。李公曰:“吾已绝世事,岂取途两京?”圆观曰:“行固不繇人,请出三峡而去。”遂自荆江上峡,行次南浦,维舟山下,见妇人数人锦裆负罂而汲,圆观望见泣下,曰:“某不欲至此,恐见其妇人也。”李公惊问曰:“自上峡来此徒不少,何独恐此数人?”圆观曰:“其中孕妇姓王者,是某讬身之所,逾三载尚未娩怀,以某未来之故也。今既见矣,即命有所归,释氏所谓‘循环’也。”谓公曰:“请假以符咒,遣某速生。少驻行舟,葬某山下。浴儿三日,公当访临,若相顾一笑,即某认公也。更后十二年,中秋月夜,杭州天竺寺外,与公相见之期。”李公遂悔此行,为之一恸。遂召妇人,告以方书,其妇人喜跃还家。顷之,亲族毕至,以枯鱼献于水滨,李公往,为授朱字符。圆观具汤沐,新其衣装,是夕,圆观亡而孕妇产矣。李公三日往观新儿,襁褓就明,果致一笑,李公泣下,具告于王。王乃多出家财,葬圆观。明日李公回棹,言归惠林,询问观家,方知已有理命。后十二年秋八月,直指馀杭赴其所约,时天竺寺山雨初晴,月色满川,无处寻访,忽闻葛洪川畔有牧竖歌竹枝词者,乘牛、叩角、双髻、短衣,俄至寺前,乃观也。李公就谒曰:“观公健否?”却问李公曰“真信士!与公殊途,慎勿相近,俗缘未尽,但愿勤修不堕,即遂相见。”李公以无由叙话,望之潸然。圆观又唱竹枝步步前去,山长水远,尚闻歌声,词切韵高,莫知所诣。初到寺前,歌曰:“三生石上旧精魂,赏月吟风不要论。惭愧情人远相访,此身虽异性常存。”寺前又歌曰:“身前身后事茫茫,欲话因缘恐断肠。吴越山川游巳遍,却回烟棹上瞿塘。”后三年,李公拜谏议大夫,一年亡。

红线

我对传奇总愿意抱着“相信”的态度。

我天真地感觉,那些插翅如飞的幻想、豪情与诗意,其实不会像逝去的时代一样倏而遥远到模糊到淡去。

旧的传奇不会老去,而新的传奇还在不断产生。

红线,潞州节度使薛嵩家青衣,善弹阮咸,又通经史,嵩遣掌笺,表号曰“内记室”。时军中大宴,红线谓嵩曰:“羯鼓之音颇悲调,其声者必有事也。”嵩亦明晓音律,曰:“如女所言。”乃召而问之,云:“某妻昨夜亡,不敢乞假。”嵩遽遣放归。是时至德之后,两河未宁,初置招义军,以滏阳为镇,命嵩固守控压山东,杀伤之馀。军府草创,朝廷复遣女嫁魏博节度使田承嗣男,又遗嵩男取滑州节度使令狐彰女,三镇互为姻娅,人使日浃往来。时田承嗣尝患肺气,遇夏增剧,每曰:“我若移镇山东,纳其凉冷,可缓数年之命。”乃募军中武勇十倍者得三千人,号“外宅男”而厚恤养之,常令三百人夜直州宅。卜选良日,将并潞州。嵩闻之,日夜忧闷,咄咄自语,计无所出。时夜漏将传,辕门已闭,杖策庭除,惟红线从焉。红线曰:“主自一月不皇寝食,意有所属,岂非邻境乎?”嵩曰:“事系安危,非尔能料。”红线曰:“某虽贱品,然亦有解主忧者。”嵩乃具告其事,曰:“我承祖父遗业,受国家厚恩,一旦失其土疆,即数百年勋伐尽矣。”红线曰:“易耳!不足劳主忧也。乞放某一到魏郡,观其形势,觇其有无。今一更首途,三更可以复命。请先定一走马兼具寒暄书,其他即俟某却回也。”嵩大惊,曰:“不知女是异人,我之暗也!然事若不济,反速其祸,奈何?”红线曰:“某之行无不济者!”乃入闺房饰其行具,梳乌蛮髻,攒金凤钗,衣紫绣短袍,系青丝,轻履,胸前佩龙文匕首,额上书太乙神名,再拜而■忽不见。嵩乃反身闭户,背烛危坐,常时饮酒数合,是夕举觞十馀不醉。忽闻晓角吟风,一⒓堕露,惊而试问,即红线回矣。嵩喜而慰问曰:“事谐否?”曰:“不敢辱命。”又问曰:“无伤杀否?”曰:“不至是,但取床头金合为信耳。”红线曰:“某子夜前三刻即到魏郡,凡历数门,遂及寝所。闻外宅男止于房廊,睡声雷动;见中军士卒步于庭庑,传呼风生。某发其左扉,抵其寝帐,田亲家翁止于帐内,鼓趺酣眠,头枕文犀,髻包黄縠。枕前露橐一七星剑,剑前仰开一金盒,盒内书生身甲子与北斗神名,复以名香及美珍散覆其上,扬威玉帐,但期心豁于生前;同梦兰堂,不觉命悬于手下。宁劳禽纵,祗益伤嗟。时则蜡炬光凝,炉香烬煨,侍人四布,兵器森罗,或头触屏风鼾而軃者、或手持巾拂寝而伸者,某拔其簪珥、縻其襦裳,如病如昏,皆不能寤,遂持金合以归。出魏城西门将行二百里,见铜高揭,漳水东注,晨鸡动野,斜月在林,忧往喜还,顿忘于行役;感知酬德,仰副于心期,所以当夜漏三时,往反七百里,入危邦一道,经过五六城,冀减主忧,敢言其苦!”嵩乃发使遗承嗣书曰:“昨夜有客从魏中来,云自元帅头边获一合,不敢留驻,谨却封纳。”专使星驰,夜半方到,见搜捕金合,一军忧疑。使者以马挝叩门,非时请见,承嗣遽出,使者以金合授之。奉之时惊怛绝倒,遂留驻使者止于宅中,狎以私宴,多其锡赉。明日遣使,赍缯帛三万疋,名马二百匹,他物称是,以献于嵩,曰:“某之首领,系在恩私便宜。知过自新,不复更贻伊戚,专膺指使,敢议姻亲。役当奉毂后车,来则麾鞭前马,所置纪纲。仆号为外宅男者,本防他盗,亦非异图,今并脱其甲裳放归田亩矣。”由是一两月内,河北河南人使交至而红线辞去,嵩曰:“女生我家而今欲安往?又方赖女,岂可议行?”红线曰:“某前世本男子,游学江湖间,读《神农药书》,救人灾患。时里人有孕妇忽患蛊症,某以芫花酒下之,妇人与腹中二子俱毙,是某一举杀三人,阴功见诛,降为女子,使身居贱隶,气禀贼星。所幸生于公家,今十九年矣,使身厌罗绮,口穷甘鲜,宠待有加,荣亦至矣。况国家建极,庆且无疆,此辈背违天理,当尽弭患。昨往魏郡以示报恩,今两地保其城池,万人全其性命,使乱臣知惧,烈士安谋,在某一妇人功亦不小,固可赎其前罪,还其本形。便当遁迹尘中,栖心物外,澄清一气,生死常存。”嵩曰:“不然!遗尔千金为居山之所给。”红线曰:“事关来世,安可预谋?”嵩知不可驻留,乃广为饯别,悉集宾客,夜宴中堂。嵩以歌送红线酒,请坐客中冷朝阳为辞,辞曰:“采菱歌怨木兰舟,送客魂消百尺楼。还似雒妃乘雾去,碧天无际水空流。”歌毕,嵩不胜悲,红线拜且泣,因伪醉离席,遂亡其所在。

许云封

我有想过,是否应在词中多添一些淡淡哀愁,以呼应千年前袁郊在乱世中回望盛世、人生流离的彷徨情感,

但跟着曲子随性写来,似乎还是写得放旷,也许真正抒发的还是我自己的内心。

甘泽谣,此去路远,愿长相伴。

许云封,乐工之笛者。贞元初,韦应物自兰郎出为和州牧,非所宜愿,颇不得志,轻舟东下,夜泊灵璧驿。时云天初秋,露凝冷,舟中吟风,将以属辞,忽闻云封笛声,嗟叹久之。韦公洞晓音律,谓其笛声酷似天宝中梨园法曲李谟所吹者,遂召云封问之,乃是李谟外孙也。云封曰:“某任城旧士,多年不归。天宝改元初生,一月时东封回驾,次至任城,外祖闻某初生,相见,甚喜,乃抱诣李白学士,乞撰令名。李公方坐旗亭,高声命酒,当垆贺兰氏,年且九十馀,邀李置饮于楼上,外祖高笛送酒,李公握筦醉书某胸前,曰:‘树下彼何人?不语真我好。语若及日中,烟霏谢陈宝。’外祖辞曰:‘本于学士乞名,今不解所书之语。’李公曰:‘此即名在其间也。树下人是木子,木子李字也;不语是莫言,莫言谟也;好是女子,女子外孙也;语及日中是言午,言午是许也;烟霏谢陈宝是云出封中,乃是云封也,即李谟外孙许云封也。’后遂名之。某才始十年,身便孤立,因乘义马西入长安,外祖悯以远来,令齿诸舅学业,谓某性知音律,教以横笛,每一曲成,必抚背赏叹。值梨园法部置小部音声,凡三十馀人,皆十五以下。天宝十四载六月日,时骊山驻跸,是贵妃诞辰,上命小部音声乐长生殿,仍奏新曲,未有名,会南海进■枝,因以曲名《荔枝香》,左右欢呼,声动山谷。是年安禄山叛,车驾还京,自后俱逢离乱,漂流南海,近四十载。今者近访诸亲,将抵龙邱。”韦公曰:“吾有乳母之子,其名千金,尝于天宝中受笛李供奉,艺成身死,每所悲嗟。旧吹之笛即李君所赐也。”遂囊出旧笛,云捧跪对悲切,抚而观之,曰:“信是佳笛,但非外祖所吹者。”又谓韦公曰:“竹生云梦之南,鉴在柯亭之下,以今年七月望前生,明年七月望前伐。过期不伐则其音窒,未期而伐则其音泛。浮者外泽中干,干者受气不全,气不全则其竹夭。凡发扬一声,出入九息。古之至音者一叠十二节,一节十二敲。今之名乐也,至如落梅流韵,感金谷之游人;折柳传情,悲玉关之戍客。诚有清响。异音非至音,无以降神而祈福也。其已夭之竹,遇至音必破,所以知非外祖所吹者。”韦公曰:“欲信女鉴,笛破无伤。”云封乃奉笛吹《六州遍》,一叠未尽,划然中裂。韦公惊叹久之,遂礼云封于曲部。

本系列歌曲由洛天依、言和、乐正绫、星尘、乐正龙牙与墨清弦六名歌姬演唱,同时系列内每一首歌曲均另有人声本家版本。

本系列全部曲目以电子专辑形式发行于网易云音乐,其中免费专辑《<甘泽谣>上》收录了系列前六首歌曲,付费专辑《<甘泽谣>下》则收录了系列后三首歌曲。

国学永存-离风2: 甘泽谣(白话全文译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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